【观点】治乱必用重典！中国象棋和足球需要刮骨疗毒

*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

文/安倚剑

经过长达将近一年的取证调研，中国象棋协会公布了对传说已久的王天一、王跃飞两人的处罚，认定买棋事实成立，对二王终身禁赛。至此，沸沸扬扬的录音门，以及柳大华实名举报事件，算是有了结果。

无父无君无法纪，为非作歹王天一

实际上，对王天一的质疑由来已久。早在2012年，王天一首夺个人赛全国冠军之年，孙勇征大师就发过一条微博：“不会说谎的人，全盘皆是谎言，但擅于说谎的人只会在关键的地方捏造谎言。”这是日剧《古畑任三郎》的台词，没有指名道姓，但王天一立即暴走，对号入座，约战孙勇征，最后不了了之。

那一年的全国个人赛之后，许银川也发过一条，至今还他个人微博上挂着：全国赛应该是象棋中一座神圣的殿堂，对于那些为实现梦想而奋力拼搏的棋手，不管比赛结果如何，都会赢得人们的尊敬。反之，如果荣誉不是自己努力得来的，那就不能称之为荣誉，这样的"荣誉"留在人生的记忆里，简直就是魔魇了。

当时外界都以为许说的是个人赛尾声，纷纷出现的大师“爆冷”给低级别对手现象（实则放水使其攒够大师称号），如今看来，许仙早有所指。很多人都认为，许银川盛年早退，其实就是他知道在二王操控之下，已经衍生出一股势力，不愿与其正面冲突。

作为象棋第一人，王天一借故病休，没有参加2023年杭州亚运会，已经是个信号。亚运一结束，柳大华立刻实名举报，只不过调查需要时间，中国象棋协会主席朱国平说，他几乎一年没有离开北京，一直在彻查此事。

值得玩味的是，中国象棋协会的公告，起始第一段就说，“查明王天一、王跃飞等运动员存在买棋卖棋操纵比赛等违规行为......”

看见没？“王天一、王跃飞等运动员”，“买棋卖棋操纵比赛等违规行为”，两个“等”字，换句话说，其实陷进去的绝不止二王，还有其他人，而且这些人干的事情，也绝不止买棋卖棋，还有其他行为。那其他人咋办？还查不查？其他行为咋办？还公布不？公告就卖了个关子，没有再往下说了。

王天一的塌方，堪称棋界有史以来性质最恶劣、对整个棋界毁灭性打击最大的事件，它直接导致象棋界声名扫地，而且在市场化的今天，将使一大批赞助商望而却步，不但象棋联赛办不下去，各地方的大奖赛恐也无人再愿投资，最后必然连全国个人赛都受到影响（别忘了，二王之下还有个“等”，那些“等”还没抓出来），从业者断了生计，还下什么棋？

棋艺了得，品德低下，用最近流行的热门游戏黑神话悟空的唱词形容——无父无君无法纪，为非作歹王天一，这样的无品棋王，历史上也只有董文渊之流堪比。

买棋卖棋自古有之

买棋卖棋，解放前象棋界是常态。因为大多数棋人都以茶坊下彩棋，或街头摆残局骗钱为生，对“冠军”之类的虚名不感兴趣，“夺冠”出名，反而妨碍了他接着设局骗人，这样有的人图名，有的人逐利，想拿冠军的就会买棋，而放水方乐得捞现金。

30年代末华南举办过一次“六王夺鼎”，即邀请当时盛名的六大高手作赛，相当于非正式的全国冠军，其中呼声最高的是七省棋王周德裕，其次就是董文渊。周董决战，除了董文渊搞小动作，赛前棋桌上突然向周德裕亮出掌心，上书“誓杀周德裕”，闹出风波之外，周董二人很可能在比赛中买了棋。

当时六王之中有一名湖北人方绍钦，方虽然被视为二流，但毕竟也是名手，对周董的棋局，却下得有如倒戈一般，令人生疑，一些名流报上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，竟不堪一击至斯？

六王之后，又举办过一次三王争鼎，周董之外，另邀广东高手钟珍。钟珍是位“传奇”，他身上有太多“神秘”光环，以至于他消失在历史之中，也号称“神龙见首不见尾”，至今仍有外国象棋爱好者，对其十分仰慕，把他当作“云深不知处”的仙人一般。

实际上，钟珍就是个流浪街头，专靠“七星聚会”残局骗人钱财，吸毒抽大烟的混混。他年少成名一战，是设局阴人，击败广州街头棋王唐昌，唐昌回家后一拆棋局，发现是钟有意设陷，知道自己中计，一怒之下，郁闷成疾，不久竟然病死，于是广州棋界流传“钟珍一局气死人”的传说。

钟珍后来在广州混不下去（脸熟骗不到人了），就转去越南，迄今越南人仍流传“棋仙钟珍”的传说，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，其实就是烟瘾发作，贫病交加，饿死街头罢了。

这样的人，往往专事各种阴招陷阱，只图钱财，毫无品德，收钱放水是必然的。

三王开战后，钟对董速败，但周与钟交手，发现对方实力强劲，极难对付，不禁生疑，当场质问董是否买棋了。董气盛之下，当即表示与钟珍成绩不算，单独与周挑战十番棋，而周在董一再扰乱之下，心神大乱，十番棋竟然连输六盘，被杀得落花流水。

政治辅导胡司令首冠

解放后，买棋卖棋当然绝迹，但“假棋”有没有？当然有。除了人情棋、利益棋、默契棋、地域棋之外，还有一种“政治辅导棋”。

众所周知，中国象棋历史第一大神，“胡司令”胡荣华，1960年，年仅15岁夺得全国个人赛冠军，一鸣惊人，开启“十连冠”的第一冠。

可是这“第一冠”是怎么来的？政治辅导棋。

当时，胡荣华大爆冷门，15岁击败全国第一人杨官璘，但毕竟年少不稳，很快脆败王嘉良，因此媒体就不再关注他了。最后一轮，上海名手朱剑秋领先，其次是上海队何顺安、胡荣华以及广东队杨官璘，恰巧，最后一轮朱剑秋抽到何顺安，以当时形势，冠军很可能落入上海队之手，《北京晚报》甚至排出概率，朱第一，其次是何与杨，胡荣华根本没算进去。

赛前，上海队开了内部会议，领队表示，上海棋坛被广东压制了十多年，尤其解放后董文渊被杨官璘击败后，整个上海被杨一人荡平，如今恰好是机会打翻身仗。但是，由于积分相近，如果朱何二人下成和棋，杨官璘取胜，则杨可能后来居上，花落他家。所以，无论如何，朱剑秋与何顺安必须分出胜负！

也就是说，朱何二人谁胜，谁就很可能将是全国冠军！

问题来了，那该“安排”谁胜呢？

几十年后，胡司令在个人回忆录中亲口道出当年的这段往事：虽然，当时朱剑秋匹马领先，状态极佳，但他解放前曾是国民党党员，所以......

有了这一层，朱老还拿得了冠军吗？

要知道，“讲政治”学问比下棋高，当时各棋队中，是设有“政治辅导员”一职的。

最后，何顺安果然击败朱剑秋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何老夺冠时，同样取胜的小胡过来，轻声细语地表示，虽然咱俩同分，但我算过小分，应该我是冠军......

由于华东华南人才众多，为了确保冠军不旁落，全国个人赛上往往抱团，放水自己人，合力阻击其他省市，使得北方棋手（尤其王嘉良）屡屡吃亏。80年代代表河北的李来群夺冠，号称“历史上第一次全国冠军过黄河”，可见北方棋手夺冠之不易。

市场化之后，过去的“假棋”直接变成金钱交易。事实上王天一绝非买棋第一人，早在2005年，就爆发过赵鑫鑫买棋事件，他在全国大师冠军赛上，决赛击败蒋川夺冠，然而事后被举报，击败蒋川那盘棋，是他花1.5万元买的，当时赵鑫鑫禁赛一年。

19年过去，买棋之风非但没有遏制，反而愈演愈烈，变成集团性操控，二王能量之大，确实可以通天。

治乱必用重典

为什么，已经扫过一轮黑了，到头来却越来越黑？

这不禁让我们想起老熟人——中国足球。

与象棋一样，职业化之前，中国足球早就充斥着各类人情球、利益球、恩怨球。比如1987年六运会上球迷打出的那句历史性标语“辽宁山东是一家，二比二平进前八”，1991甲A联赛辽宁大战“自己人”大连队，进球大战大放水，大连5比4成功保级，同时让辽宁队孙伟“独中四元”，导致高洪波几乎唾手可得的金靴被夺走......

同样，十多年前，中国足球就已经铁腕扫黑，打过一轮了，曾经的足协一把手谢亚龙以及众多足协高官，乃至曾经的中国队世界杯出线“功臣”，都进去了。

可是，今天的中国足球，假黑之风大得令人咋舌。十多年前，足协二把手杨一民，受贿情节之一只是收了国家队主帅高洪波的一个笔记本电脑，价值几千元而已，今天落马的陈戌源，担任足协一把手期间受贿金额超过8100万，国家队主帅李铁更是成为新中国整个体育史上第一人，公然利用国家队主帅身份卖官鬻爵，国脚资格标价出售，联赛买球卖球，前后操控金额以亿计。如此触目惊心，相比之下，王天一买棋卖棋的那点好处费，不过洒洒水而已。

王天一对象棋这个行业是毁灭性的，许银川这样的历史性人物被排挤出局，一大批从业者因为他断了生计。陈戌源、李铁更是毁灭性的，他们对行业的打击，对中国足球的整体伤害更是难以估量的。

在陈李等人操控金额达到数亿之巨时，一大批底层球员在生存线边缘呻吟挣扎。陈李最猖獗之时，大批底层球员被长期欠薪，骨折受伤要自己垫钱医治，没有收入，为了生计不得不为区区几万元打假球，如今上了足协禁足名单，因为有了案底，连跑滴滴、送外卖快递这种工作都不可得，他们也有老婆孩子要养，而且他们只会踢球，别人念书的年代他们都在踢球，如今走投无路，让他们怎么生活？

所以，对王天一终身禁棋的行业处罚，是远远不够的，必须司法介入，顶格处理，名正典刑，方可安抚天下人心。

同样，中国足球已经证明了，只抓踢假球的底层小虾米，放过那些为非作歹、长期恶意欠薪的大老虎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，只会越拖越久，病入膏肓，害棋害己，害球害己。

猛药去疴，重典治乱。足球与象棋，给了其他行业敲响了警钟，反腐打假扫黑斗争，具有长期、复杂、艰巨的特点，绝不能指望一次性就“云开天明”，只有以刮骨疗毒、壮士断腕的勇气，才能挽救行业。